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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思德盛碑
发布人:张卫东   更新时间:2023-07-10    点击:66673次
  

刘灿华

 

       城郊西野,昔日有股通往思普内地的古驿官道,名叫勐野井大路。沿途有些地方古迹风物。出得城来,有文雅净秀的营盘山石拱桥,横卧在清澈的镇边小河上;有残旧孤凄的铁匠祖师老君庙,静坐在田畴荒角的驿道边;有傣家贞女的小密香坟,斜置在路旁的山隅间;有历迹鉴纪的李芝龙去思碑,屹立在涧泉峥淙的纳奴箐门口;有清流远来的富贵桥,临架在竹镶柳围的朵把河空:有碧色森幽的老邓家树林,茂拥在马铃鸟语的山道中……这些清代社会遗留下来的不凡业迹,为勐烈的西郊跳动着悠远的脉络!著载下流年的沧桑!

       斗转星移的时光,在不断的催人向暮年走去。青丝变白发的我们这一代年过花甲之人,对城西野景物的影像,是很深的。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变迁;西野的古迹在依稀消逝,逐以如梦似烟。但脑海里储存下来的童年西野景物石拱桥、老君庙、小密香坟、去思碑、富贵桥、老邓家树林……回忆起来,至今求尚存心境,难于忘却。在这些景物中,县志上只是清描淡写的有点提着。唯有“李芝龙去思碑"在县志中和思茅地区志上有专题立篇的记载了。

       李芝龙去思碑”又叫“德盛碑”。此碑的树立具有一定的政治意义和历史价值。随着时代的推移,它成了文物碑、古迹品。所谓“德盛”,故名思义:赞李芝龙大人治军严纪的作风之德;颂李芝龙大人保境爱民的功勋之盛;精辟称之曰“德盛碑”。妙矣!美也!流芳后世,誉扬边陲。

       李芝龙是李云的字,又名李煊。清道光五年(一八二五年)生于云南省通海县白乡坝新村尾。他自幼喜好习武,青年从军。曾任普洱镇中营中军守备;思茅营游击;威远营参将;永昌协镇部督府协台等职。受赐后,封为“封勇巴图鲁。”

       同治元年(一八六二年),宁洱县磨黑镇“天宝”、“地利”两盐井被大理回民起义军攻取普洱府城时烧毁。因此停业,无力恢复生产。时至同治四年(一八六五年),李云出任普洱镇中营后,以办理军务为名,筹划磨黑井的盐业生产。决定把盐井迁到镇南端的营盘山东麓太阳沟西侧另开新井。新井投产,当年获矿,初名为“永兴洞”,后又更名为“宝兴洞"。这是磨黑区第一个地下采盐并。盐井的迁址,结束了磨黑盐区以吸取天然盐泉煎盐而造成的生产不稳定,发展受限制的历史。为后来新井的开拓提供了地质依据。

       光绪十九年(一八九三年),李云被普洱府任命为普定左营驻防勐烈管带。由于他治军规严纪明,常常亲自指挥兵士在教场坝训练军技。李云不辞劳苦,忠心耿耿,勤精业职的行为,受到了勐烈人民的赞誉:“普定左营是一支保卫边地的坚强战备军。

       光绪二十六年(一九0 O年)春,法国殖民统治者调运了大批军械屯集在勐乌、乌得,准备进犯中国,边防吃紧,民众惊惶失措。当即普洱府决定:由宁洱、他郎、元江增派团丁二百多人开赴勐烈,统归李云训练指挥,协同防守。为了加强战备,普定左营坐镇城中东冈老盘阵地,又在营盘西岭上构筑工事炮台。派兵日夜防守,常备不懈,随时等待来犯之敌。法军得知勐烈战备森严,为之惧怕,不敢再来进犯了。

       战机缓和后的是年秋,普洱府调李云离开勐烈,另有要职委任。李大人即将调离勐烈的讯息在民众中传开后,勐烈地方百姓为感谢李云部队戌边守境、维持地方治安,训军有素,纪律秋毫无犯方面,传为美德;决定在城西郊树纪念李云将军戍边七年的功德碑一块。当李大人启程那天,也就是“德盛碑”吉旦之日;倾城百姓、汇集西郊,爆竹鸣放、声荡荒野;地方绅耆主持“李芝龙去思碑”的落成典礼。并设早宴欢送李云将军离调勐烈。李将军走在惜别含泪、依依不舍的人流中,后面跟着他的随从和坐骑。送到朵把河边,他热泪盈眶,挥手向相处七年的勐烈父老告别,上马登道,迈步在勐野井大路的山林中。

       披着红彩的德盛碑,它形象庄重、誉态威严。从吉旦的这日起,它代表着勐烈人民的一片诚心谢意。屹立在边地的吉驿官道边。这新生的石碑,由碑板和碑座两部分组成,碑高约一点六米,宽约零点八米,厚约零点二五米,碑板上沿呈半圆形。碑座长约一米,宽约零点七米,高约零点三米;它承受着插支碑板的稳固作用。碑板面向大路,坐南望北;与路距约六米,与箐距约八米。它东南邻田畴,西壤纳奴箐,北近官道边,坐落在一片约一百平米面积的草坪上。刻字的碑板面长约一点三米,宽约零点八米。碑字格式直行,正中文道:“钦加协镇御信勇巴图鲁普定左营管带李芝龙去碑”;正文两边有四字对联,左为“保国爱民”;右为“靖边安良”;右下角落款:“勐烈团绅士庶于光绪二十六年秋立。”整个碑文,楷体法书,字迹工整,格凋俊秀。

       勐烈管带从光绪十六(一八九0)设置到光绪,十八年(一九零二年)终止(后改弹压委员制),共十三年时间,其中换任过九人。李云是第五任管带,他任职期最长,治边政绩卓著,之所以深受勐烈人民如此的爱戴,树碑为颂。李云将军调任普洱府要职后,尽心职事。龄至吉稀,解甲归田。宣统二年(一九一0年),卒于宁洱县磨黑镇,享年八旬有六,为之高寿者了。

       德盛碑是江城社会变革的见证者。记得一九四九年春,三月四日那天,阳光明媚,西郊清丽。我江城县立小学的全校生,中午在学校中山阁集队出发到德盛碑一线欢迎“云南人民讨蒋自卫军边纵二大队七支队”、“江越支队”开进江城。四支队已在五天前已抵达江城。当这四百多人组成的人民子弟兵列队整齐雄壮地经过德盛碑地段时,夹道欢迎的倾城民众及学生载歌载舞,锣鼓喧天,爆竹应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队伍。那舒眉展眼的笑脸;欢快激动的歌声唱道:

锣鼓那个敲来震天响啊;

江城那个人民从此把身翻呀!

我们盼了多少年,今天才盼到你们来;

江城那个人民感恩共产党啊!

黄狗已将消灭完,土匪也不敢再猖狂。

让我们一起欢庆解放,让我们一起和平建设。

欢迎那个民子弟兵呀,开进那江城来!

       军人们个个着装草绿,身负背包;星帽端正,番徽胸前;肩扛枪支,腰缠弹袋;脚打绑腿,足穿草鞋:他们精神振奋,容光焕发,风尘扑扑地向民众致敬;双方振肩高呼口号声震应坝野,骄健的步伐涌向城廓。德盛碑仿佛也与人民一起兴高烈彩,欢庆江城人民的解放;迎接边地社会的春天!

       城西郊是我少年时代的乐园;德盛碑给我增添过无限的情趣。记得,当阳春烟景之时,金秋硕香之季;星期天或假日里,是我和同伴出游西郊的最好时光。天真浪漫的童心,好奇山野的兴致,使我们顶着蓝天丽日,往古驿官道而去,穿梭在鸟语森香的老邓家树林里,捕小雀、摘橄榄;流连在朵把河畔的富贵桥边,折山茶、捞鱼秧;回来的路上,又在大平掌冈脚的猴子瘾袋果树下,喝几口百年老井的首凉水;或进路下侧窑坊间,看工匠们打砖做瓦很有节奏的熟技操作表演……渗着汗,一路戏隔而归。有的做吹“谷杆哇”、有的撕玩叉草花,过了小石桥箐,德盛碑就巍然屹立在眼前了。到了碑坪间,我们很喜欢在这里席地而坐,按架玩、翻根斗、摸摸碑、念念字,仰视它的风貌,领略它的文采。然后披了斜阳,迎着爽风回家。

       时代的车轮驶到大跃进的一九五八年,三面红旗迎风招展在神州大地,破除迷信、移风易俗、解放思想的强劲东风拂荡着勐烈坝;西郊一个轰轰烈烈的兴建勐烈水库的热潮正在进行。镐锄声、木轮声震撼在德盛碑上野。在千人劳作夜以继日的壮观场面中,德盛碑必然也只得献身水利,投置在大坝基筑的石群里。从此,屹立西郊五十八个春秋的德盛碑消物匿迹了。但它那古朴苍幽的形象却深印在人们的记忆里;不凡的历迹载存在边陲的史册中。

       社会在发展,旧貌在变迁。六十年代初期思江公路的筑成,代替了昔日的古驿官道。这些年改革开放的动力又推出了宽敞樱碧的柏油大道。这条康庄大道促进了边疆的开化,车水马龙的商贸经济标新立异着江城的逐渐繁荣。昔日的西郊官道现在已面目全非,耸立起了幢幢的白房,成了勐烈城区新景的一角。如今,每当我踱步西郊的时候,自然就苏生起昔日的风物,尤其是沧桑消逝的德盛碑。假若永别世道的归西者,能起死复生的话,那末,老态龙钟的李云将军定会旧地重游。他手拄黎杖,捋着银须,笑容可掬地赞美江城翻天覆地的变化,春暖花香人间!勐烈人民的后辈儿孙,也将会把这位德高望重,功勋斐然的白发老将军奉为座上宾客。重温旧故,畅谈未来。

           壬午年初冬撰于江城

       责任编辑:陈龙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