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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卖石灰的见不得买面的，那是因为同行相轻。作者妙笔生花，以辛辣的手法把人物刻画得栩栩如生，读罢感同身受。创作又何尝不是如此？你写的再精彩也有人视而不见。
张志坚
文人相轻。文人曰，自古使然。
俗人揭秘曰：那是——卖石灰的见不得卖面的。
癸卯年，笔杆子刘秀很幸运，等来了一位“买石灰”的领导，急于寻找“灰源”。刘秀已是谢顶发白之人，一辈子没有别的积蓄，自认为，唯有积攒下一堆“石灰”，于是，便依照自己的方式窥窃领导，觊觎兜售石灰的机会。
果然，机会来了，领导需要出一本合集，周边一群高工，他们整天不是围着领导转，就是围着上头转，总之很少有“石灰”积蓄，偶然间将退之年的刘秀被点中，很是得意，急急地忙活起来，白天与大伙儿一样，嘻嘻哈哈，到处调侃，看似漫不经心，一如既往，夜里且拿出一半时间，热噗噗地烧制成型“石灰”。
很幸运，他的石灰，遇见了“真神”，一篇万余字的文章，很快出炉，鼠标一点便发给了领导，只是几分钟的等待，便看到了领导的“打赏”。
其实，这打赏，没有一毛钱的经济效益，只是一长串从网上飞来的大拇哥与鲜花，刘秀便喜欢的吃了蜂蜜一般地透出美滋滋的精气神来！
“我想着，把它发到行业副刊上去，只是有些长了。“有了赞美，有了精气神，刘秀便有了非分之想，顿时，给领导发去了自己的非分之想。“
我认识一位老编辑，给他说说，可以分两期刊载出来。”领导回话。
就这样，“卖石灰的见不得买面的”在这里无法揭秘，自然，文人相轻，在这里碰壁，不好使了。
但是，赏到了甜头的刘秀，便继续觊觎领导的需求。果然，又是一桩大买卖，领导要出一本有文化底蕴的书，要求质量很不一般，说是要与“‘五个一工程’相匹配”。
这可不是“几斤几两石灰粉问题”这是要成吨成吨地石灰才可以兜售的问题。
问题严重了，怎么办？
据说，西方人的价值观不同，最是崇拜商人，谁赚的来钱，谁就受人崇拜。刘秀想，我的出生地，距离“古虞盐池”不远，那里是全世界商人的鼻祖——“猗顿”老祖的诞生地；古人云，地杰人灵，那我应该是有着4600年“卖盐、或者叫‘以物易物’”后裔的天然灵性，说不定，老奶奶的奶奶的娘家，或者太姥姥的姑舅就是“猗顿祖”的近亲，所以，我应该是灵性的，智慧的，即便没有积攒下那么多的石灰，也应该想出一个短时间解决问题的办法来。要不，为什么，偏偏是晋商最早闻名天下，偏偏是晋商可以给儿孙留下一座座价值连城的商家大院呢？
这样一想，有道理。
有道理，就更应该有办法啦。冥思苦想，苦想冥思之后，果然办法来了。其实，这办法，还是开国领袖的办法，他说“人民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他还说“要紧紧依靠人民群众的力量。”
其实，这些道理，刘秀小时候就学过，就知道，只是不会用。
但现在，经过长期的撕膜，仍然知道这些话是真理但问题是：肯定了，人民有力量，因为人民人多吗！那么，自己的人民在哪里？
在哪里能够把人民鼓捣起来，为我刘秀所用呢？
刘秀想了足足一天，没有想出来，夜里做梦，忽然有一声音指点他：“您老，怎么一时清楚一时糊涂呢？您已经白发谢顶，您那里来的人民，但是，您身边那位急于“灰源”者的头头，他的手里不是就有现成的一群人民吗，先借来一用，解决问题就行，这个帐，人家肯定会算。“
“哈哈，哈哈！”刘秀醒了，似乎被指点迷津后，居然笑醒了。怪啦！怎么会做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梦呢？刘秀不得其解！
但刘秀开窍了，一个好主意，顿时出炉：用“承包制”。
唯有承包制，可以调动每一个劳动力的积极性，每一个劳动力，都是一个人民，人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那几吨石灰还成什么问题？
好办法，果然好主意。刘秀自得自乐！
又想，这么好一个主意，不能白白售出，难道还不换回来两本书钱，至少也应该换回来一顿热闹的聚餐吧？于是，便开始了窥探与觊觎，便马上发出一条信息：“领导，您要搞得那本书，我思谋出个好法子，待您有时间时，想当面与您聊聊。“
“哟！这本书的事情，已经交给了王谟，这是他惯常应该做的。“刘秀听了，一时间无语。“这样办吧，您老，可以把您的想法，与王谟聊聊，促促他，也是为咱们行业大局做贡献！”领导在微信中嘱咐刘秀。
王谟是刘秀从大学门槛里接来的人，厚道、木讷、腼腆，与他聊什么？当初，刘秀只是听见王谟介绍自己“父亲病逝，是母亲供他上大学“顿生怜悯，选择了他。其后，他十年一贯制地给五任从来不营石灰者作“佩笔秘书“，他能写出花儿来？
刘秀笃定，王谟这位国学科班生，此时已经失去了讲好一个有趣味故事的能力。
但领导之语还是要听的，毕竟他是刘秀这位谢顶之人等来的最佳“行政商户”。过了一会儿，王谟果然打来电话相约面谈时间。刘秀答应他下午五时见面。
下午刘秀休息起来，时间不到四点，感觉，精神不错，便赶忙电话联系王谟。
王谟回话说，马上过来，结果拖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推开门，他手里拿着一个蓝色公文袋，刘秀想，或许，我们可以出去找家小餐馆，边吃边聊聊。
但是，接下来，王谟亦如十年前一般的拘谨呆板，也开始谢顶，也开始花发，刘秀盯着他，开始读“麻衣相“：瘦脸灰白、皱纹小眼睛、端鼻无神、薄嘴唇扁平……
读罢此相，喜忧参半：喜其，没有被环境污染，没有长出将军肚，仍然不善花言巧语，言辞应酬，寒暄之类等等；悲其，十年除皱纹、谢顶、花发，什么也没有学会，刘秀忽然扪心自问：这样子，能在这样的社会时段中混出一个处级？
无需怀疑，王谟确实已经是这个摊子中的正处级干部，现年48岁，儿子已经是上了大学。他的妻子，也是刘秀接来的大学生，如今已经是教授级高工，且因为两人同在一个单位，而没能享受处级提职待遇，其实高工的待遇已经相差无几。
王谟见到刘秀，自然想到刘秀最初的怜悯与帮助，便把当下家里的情形学说了一遍。
刘秀顿时呆了起来，扪心自问：“国学专业者，在这个以工程建设为主的队伍中，还是稀缺之物？”
其实，刘秀的担忧，已经被客观实际所消除。
回到正题，谈及领导说的出书问题后，王谟当即从公文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目录》与文稿。
目录，就是一部书的章节与之对应的页码。刘秀拿过来，没有细看具体内容，便与他聊起了，自己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一张面孔，刘秀尽然毫无保留地倒出了自己的全部思维。
王谟听了，且大家赞赏说:“这样好，这样大家都来干，这样就轻松了，这样肯定行的。这样也快，领导肯定同意这样干。王谟对刘秀的承包制，毫无保留地给与肯定，但刘秀意识到，王谟最为赞赏的不是他的思路，而是这个思路的结果。这部书，经过如此这般，既可以快速出炉，又可以有相当深厚的底蕴与覆盖面，更是他沉重的负担下卸。都来干，就轻松啦。轻松，彷佛是王谟精神的第一感受与需求！
这时，刘秀的肚子鸣叫出声，午休起来，他没有摄入任何食物。此刻意识到，眼前的这位自己从大学门槛接来的正处级干部，并没有任何想请他吃一顿晚餐的迹象。
只好，马上按下连接电饼铛的电键，把搅好的面粉和鸡蛋糊糊倒入电盘之中，很快，5分钟，一张香喷喷的鸡蛋葱花大饼便出锅了。
刘秀一切两半，盛到两个盘子里，端到茶几上说：“我饿了，做了一张饼，垫补一下。你也尝尝电饼铛做的饼，又简单，又新鲜，又好吃。”
王谟站起来，没有任何客气，彷佛也是饿了，接过盘子，拿起饼子，说：“在老家，我妈也常做这种饼子，很好吃。”说罢，便将饼子折叠起来塞入口中，三下五除二完事。
刘秀看后，愣了一下，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心里暗语：这家伙，来向前辈讨教，连1毛钱东西不带，还吃掉人家一半热饼子，如此这般做派，这是怎么混成一个处级干部的？
看上去，没有任何造作，也不像那种会装的人！
这样子，一个48岁的国学生，这是好呢，还是不好？这是成长了，还是一窍不通？
王谟吃罢饼子，把自己写好目录的稿子，留给刘秀。他前脚刚走，刘秀的文友来了，他把刚才的事情原汁原味地讲给他听。
没有想到，他的文友率真地说：“是你变了，不是人家不好，人家是稀世之物！我巴不得，天下的国学生都是这个样子，实在太难得了。”稀世之物，就这样！刘秀摇摇头，一时还思虑不清楚。
凌晨，刘秀醒了，他想，王谟，这个20年一贯制的家伙，还指不定能够把我的意思说清楚，我还是把想法写出来，直接发给领导比较舒心，卖石灰，该优惠时还得优惠，晋商就是这样快速崛起与发展的！
于是刘秀的“命题作文、文化承包制”思路方法，很快被打印成满满两页，不但全部任务下包各属单位，连机关领导也没有放过，兵是兵，将是将，各有职责，各按榫卯，可谓最佳方案。
不巧，写完想着当即发出时，网路出现故障，情急之下，便用手机直接拍照下来，发给领导。
刘秀想，要在领导上班坐在办公室之前，交到他的手里，让他明白，自己的崭新“石灰“产品，是眼前最好的。
果然，几分钟后，领导回言“感谢老先生费心，这个思路太棒啦，不但分工明确，标题起的时尚新颖，很有文学性。文学性，这是当下我们的队伍最为缺乏的东西。还可以推动基层下属普及一次文化学习！”
刘秀看了，自然心情大快。突然手机铃声一响，领导又补发一条打赏：“今天，我召开会议，抓紧落实你的方案”。
刘秀看了，大快的心情顿时飞扬起来，当即回言“承包制，恶补文化，完成起来快一些。谁写得好，文章上就落谁的名字，调动每个人的积极性。”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刘秀与朋友约会回来，很晚了，才想起王谟放下的《目录》，顺手拿来一观。
他确实不亏为国学生，“目录”后面六个章回，共有40余个题目。诸多题目，基本涵盖“古虞舜”一线绝大多数历史遗迹与文化元素。但是，每一个题目下面最长的3页半，近两千字；最短的不足一页，四百余字，占到8篇之篇幅；余者，多为两页，一千余字。全部六章97页，共为五万六千字。
刘秀想，近六万字的一本书，多加一些图片与名胜遗迹照，印刷出来也是一本很薄气的小册子，用刘秀的眼光定位，那就是一本地道的“古迹科普小册子”，是根本无法与领导“‘五个一’工程”目标相匹配的。
刘秀对文友说：“你看看，他的《目录》，很像一部书。你翻翻，他的内容，原来是古迹科普。”
没有想到，他的文友顿时火冒起来，大声说：“你们那一群人，我还不清楚，几百人，全是干工程的，就这么一个香饽饽，顶着所有与文字相关系的差事，这突如起来的‘古虞舜文化’之类，让他一个人短时间怎么干出来，10几年前，你儿子上大学那会儿，你一个人能干出来？我看，他的科普已经蛮好了！”刘秀哑口无言！
是啊！20年一贯制的文字总结与文字报告，没完没了的文字差事，怎么能够养育出一个既有文学性、又有故事性、趣味性的笔杆子呢？
又一个早晨，刘秀醒了，随手打开王谟的《目录》书来读，其中有“三座石头城”短篇填补了他对此地“龙山文化”的空缺。“两幅远古岩画”、“孟门古城的消失”等均填补了他的知识空缺，顿时意识到：王谟这家伙，确实还知道不少，也许他的简单生活方式、很少与闲人交往的秉性，正是他的成功生存之道？刘秀开始纠结，开始为自己兜售“石灰”行为，有些不宁！刘秀开始扪心自问：我这样做不会伤害到他的自尊吧……会不会也是翻版的：卖石灰的见不得买面的！
作者简介
张志坚，女，现年70周岁，中共党员，本科学历。退休前，任黄委会山西局水利高级工程师。现为中国作协会员、中国红学会员。曾出版《感动黄河》诗集、《河图》连续剧本。《百年黄河之子》散文集，与《另说红楼》《红楼梦真相揭秘》和《另解红楼梦》著作。近期创作长篇纪事文学《幸福黄河序章》，已交付“黄河水利出版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