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导航
程秀龙
著名的民主人士、国民党爱国将领续范亭与毛泽东是同龄人,同是1893年出生的,细算起来,他还年长毛泽东一个月。
续范亭对毛泽东极为推崇,称毛泽东是“领袖群伦不自高”,“万古云霄一羽毛”。
续范亭作为一名老国民党员,多次受到毛泽东的赞扬,称他“有云水襟怀,有松柏气节”, 品质高尚,是很有骨气的人,对其一生给予了高度评价。
中山陵前剖腹明志
续范亭,名培模,字范亭,别号恕人,以字行世,1893年11月27日(农历10月20日)出生在山西崞县西社村(今属原平)。国民党陆军中将。16岁考入太原中学,第二年转入山西陆军小学,接受初级军官训练。不久加入中国同盟会。
1912年秋,考入保定陆军中学。1919年从保定至陕,任靖国军第四路司令部参谋。在此期间,他结识了杨虎城。辛亥革命时,任革命军山西远征队队长。1920年冬加入国民党。
1924年以后任国民联军第六混成旅旅长、国民联军军事政治学校校长。1932年随邓宝珊赴兰州,任西安绥靖公署驻甘行署参谋长、陆军新编第一军参谋长,后改任新一军中将总参议。
1927年4月蒋介石叛变革命后,他开始与共产党接触,从共产党人的身上看到了中国的希望。
“西安事变”后,他响应中国共产党的号召,回山西推动抗日救亡运动。抗日战争期间,任国民党第二战区民族革命战争战地总动员委员会主任、第二战区保安司令。1939年后,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历任山西新军抗日决死队总指挥、晋西北边区行政公暑主任、晋西北军区副司令员、解放区人民代表会议筹备会副主任等职。
1935年12月26日,续范亭因痛恨国民党政府投降卖国政策,在南京中山陵剖腹明志,遇救未死,一时震动全国。
1930年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大战争后,续范亭对蒋介石背离孙中山三民主义种种政策大失所望,曾一度息隐家圆。
1931年九一八事变以后,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东三省,又把侵略的魔爪伸向华北,企图灭亡全中国,中华民族处于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国家、民族的危机打破了他在家乡终老林泉的计划,重又出山。1932年4月就任至友兰州绥靖公署主任邓宝珊的参谋长。
在参谋长任上,续范亭曾经多次与杨虎城、邓宝珊私下商议,决心不顾蒋介石不准抗战的命令,为拯救民族危亡,举旗抗日,纵使洒血沙场也在所不惜。同时,他还规劝杨虎城和邓宝珊,对蒋介石的政策和为人不要心存幻想,为国家计,应自走一路。续范亭的言论很快被特务报告给蒋介石,蒋介石对续过去两次劝自己改玄更张、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看作是迂腐,而这一次不一样了,他认为续在兰州与邓宝珊建军是另有图谋,日后必成心腹之患,不能再网开一面了。于是,免去了续范亭的参谋长一职,夺取兵权,改委为徒有虚名的第一军总参议。
1935年,中国共产党在红军长征途中,发表“八一”宣言,提出“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号召。全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开展了蓬勃的抗日救亡运动。续范亭和广大爱国人民一起,积极投身到抗日救亡运动的浪潮中。
这年12月中旬,听说国民党在南京要召开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讨论和解决抗日救国大计,续范亭不顾朋友的劝阻,从兰州赶到南京。他不是代表,他要以一个曾参加过同盟会的资深国民党员去参加。
他住进南京国民饭店,一直在找机会向蒋介石和国民党中央呼吁抗日,把日本侵略者赶出华北,赶出东北,建立一个独立、自由、民主、富强的中国。可是,半个多月过去了,蒋介石以及国民党中央的要人总是借口推托,不予见他,他始终没有获得这样的机会。
国民党五全大会要结束了,蒋介石仍然坚持他的媚日反共政策,胡说什么“我们革命者首先要明礼义,知廉耻。在家要尽孝,为国要尽忠,要服从长官。同时我们革命者要分清敌人的远近,事情的缓急。我们最近的敌人是共产党,为害也最急。日本离我们很远,为害尚缓。如果远近不分,缓急不辨,不积极剿共而轻言抗日,便是是非不明,便不是革命。那样,在家是不孝,为国是不忠,不忠不孝,便不是一个革命者。”那些代表只字不提抗日大事,跟着蒋介石的调子跑。背地里却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拉选票。
续范亭满怀忧虑地对前来看望他的刘定庵说:“对国民党,我算是失望了!在民国以前,我就追随孙总理,加入同盟会,参加了辛亥革命和北伐战争。二十多年了,谁料想今天会腐败到这样的地步!党国大权握在蒋介石、汪精卫这些人的手里,中国迟早得亡国!”
续范亭一连几天闷闷不乐,吃不下饭,睡不着觉。1935年12月26日,他乘坐一辆小汽车,来到郊外的中山陵园。
他身着便衣,头戴礼帽,外罩一件黑呢大衣,拄着手杖,沿着墓道的石级,来到灵堂前停下来,长时间沉默,想了许多许多。
东北沦陷已经四年多了,整个华北也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在这民族危机日益严重的时刻,国民政府的大员们,却聚在南京城里勾心斗角,争名夺利,终日浸沉在荒淫糜烂的的生活里,不顾国家民族的生死存亡,更不顾国人的灾难和痛苦。他想到自己虽是国民军的将领,有一颗真挚的爱国之心,在蒋介石“不抵抗主义”的禁令下,却英雄无用武之地,面对着现实无可奈何,只有悲观、失望,愤慨、痛苦,他看不到前途,找不到出路。
他记起自己的诗句,不由得轻声地吟出:“谒陵我心悲,哭陵我无泪,瞻拜总理陵,寸寸肝肠碎。战死无将军,可耻此为最,腼颜事仇敌,瓦全安足贵?”吟罢,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短剑,在中山先生的灵堂前,剖腹自尽。
等在陵园大门外的司机,见已是下午4点多钟,仍不见续范亭走出陵园,忙回到他的住地,询问是否回来。刘定庵等人知大事不好,急忙赶到中山陵园去找,才发现续范亭倒在中山堂前。他立刻找来人,把将军送往医院抢救。
人们在他的衣袋里发现一张纸,上有五首绝命诗。其中几首这样写着:
谒陵我心悲,哭陵我无泪。
瞻拜总理陵,寸寸肝肠碎。
战死无将军,可耻此为最!
腆颜事仇敌,瓦全安足贵?
赤膀条条任去留,丈夫于世何所求?
窃恐民气摧残尽,愿把身躯易自由。
字里行间饱含着续范亭爱国的拳拳之心,蕴含着他对蒋介石向日寇妥协退让、不准抵抗政策的强烈不满。
南京政府禁令各报登这一消息。上海一些晚报抢先发表续范亭中山陵剖腹自杀的新闻。全国各大报纸相继刊登,并配发评论。看望续范亭的人络绎不绝,慰问信、慰问电纷至沓来。他住的医院,一时成了抗日宣传的中心。
在延安的毛泽东听到他这一壮举深为感动,说:“续范亭是一个有民族气节的人。他要求蒋介石停止内战,一致抗日,遭到拒绝后,在南京中山陵堂前写下绝命诗,剖腹明志,这一爱国行动会更加鼓舞广大人民群众的抗日救亡运动。续将军的这一行动,已表示他对蒋介石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接受周恩来建议,回晋做抗日工作
1936年12月12日发生西安事变。当时,杨虎城曾将续范亭接到杨公馆议事,听取他对事变的处理意见。并告诉已与共产党联络,准备与共产党一致抗日时,他高兴地说:“做这一选择是十分正确的。”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以后,续范亭在想着自己怎么办,是回甘肃部队,还是留在西安?他的老朋友共产党员南汉宸曾劝他回山西,他说他和阎锡山有不共戴天之仇。还是在年轻的时候,他参加辛亥革命,北洋军阀袁世凯窃取了胜利果实,山西的胜利果实则落到阎锡山的手里。阎掌握山西大权,不允许再革命了,向革命者发出“通缉令”,续范亭是其通缉的主要对象。
在四处通缉捉拿的情况下,续范亭独身一人化装渡过黄河,潜入陕西,在西岳华山与续西峰、孙岳、邓宝珊等“华山聚义”,在西安一带招兵买马,组织了一支军队,到甘肃落下脚来,他把当地的杂牌军进行改编,组建了一个军,一直活动在西北一带。
2月的一天中午,南汉宸来车接他,说周恩来要见他。车子在七贤庄一号红军联络处停下,周恩来迎过来,伸出手热情地说:“是续范亭先生吧?我是周恩来。”
进到屋里,周恩来问了他的身体状况,便转入正题。“续先生的事情,汉宸和我谈过一些。续先生忧国忧民,奔走抗日的事迹感人,这种爱国主义精神令人钦佩。”
续范亭说:“惭愧,我实在没有做什么事情。汉宸要我回山西……”
“噢,那只是杨虎城先生和我们的初步设想,供续先生考虑的。”
“我不相信阎锡山会真心抗日。这个人阴险狡猾,唯利是图。我最了解他,可以说是入木三分……”
周恩来听他讲完,把山西的形势给他作了介绍和分析:“自从红军东渡黄河以后,山西局面发生了很大变化,从1936年秋天起,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运动。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假借‘剿共’、‘堵截红军’之名,开进河东5个师,赖在那里不走,阎锡山明白蒋介石是要‘挤掉’他的,他不会就此甘心。现在华北危机日趋严重,日军已经深入到察绥地区,严重地威胁着阎锡山统治区的安全,他不能不考虑他今后的‘存在’问题了。这次西安事变的和平解决,我党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取得成功,即将出现国共合作的抗日局面,这对于阎锡山也是很大的推动和影响……”
周恩来继续说:“目前,山西已处于抗日的前哨。在形势的逼迫之下,阎锡山打出抗敌救亡的招牌,企图利用共产党和人民群众的力量,来巩固和扩张他的势力,保持他的独立王朝。虽然他有他的打算,但他毕竟还是表示了一点抗日的意愿,这就为我们提供了和他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可能性,在客观上成为我党组织和领导山西人民抗日斗争的一个有利条件。”
听了周的谈话,续范亭茅塞顿开,回山西的顾虑消除了。但阎锡山是什么态度,他心里没有底,说:“恐怕阎锡山容不下我这个人。”
周恩来对他说:南汉宸:“至于阎锡山方面请你放心,这个工作由我们来做,帮助你安排。”
周恩来说:“我们同杨虎城将军商量过,你返晋是以虎城私人代表的身份,去协作阎锡山抗日。”
续范亭经过一番准备,于1937年2月回晋去做抗战的工作了。
出任“总动委会”主任
续范亭到达太原先住在八路军办事处。第二天,去见阎锡山。他说明来意,递上杨虎城的亲笔信。
阎锡山看后连声说:“太好了,虎城兄对我实在关心。西安事变虎城兄与汉卿兄的所作所为,功在国家民族,兄弟也是十分钦佩的。”
他见续身体消瘦,有些歉意地说:“续先生多年在外奔波,山西的朋友们都很惦记。过去的做法,实在有些对不住先生的地方……”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续范亭态度冷漠地说:“还是向前看,希望阎先生真心参加统一战线,抗日御侮,为山西的百姓做些好事。”
“对,说的对。”阎锡山点头称是,“续先生是咱山西有名的人才,我一向非常仰慕。续先生这次回来,一定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阎锡山自有他的打算。他知道续范亭能文能武,是有用之才,在山西很有威望和影响,二十多年与自己不和,这次他回山西,同意他留在身边帮助做事,既看出自己容人的胸怀,又能为自己的统治增添实力。所以他很高兴,很得意。
续范亭从阎公馆出来,又去会了会他的老朋友赵承绶,对阎锡山的情况作了详细了解。
七七事变后,全面的抗日战争爆发了。
为了坚持团结,一致抗日,共产党和国民党政府于8月25日达成协议,中国工农红军正式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开赴山西抗日前线。与此同时,国民政府划山西、绥远两省为第二战区,任命阎锡山为司令长官,统一指挥山西、绥远境内的所有军队。任命续范亭为第二战区高级参议。从此,续范亭出入于阎锡山左右,协作其进行抗日的工作,还陪同阎锡山到前线布防、检查等。
日寇占领了北平、天津、石家庄,沿正太路、平绥路直逼山西,不到三个月,阎锡山晋绥军的长城防线就被日军突破。雁门关以北的13县,即同蒲路和平绥路沿线的朔县、怀仁、大同、阳高、天镇5县,同蒲路以东的山阴、应县、浑源、灵邱、广灵5县,同蒲路以西的左云、右玉、平鲁3个县全部失守了。那里已经没有阎锡山的军队,更没有蒋介石的军队,留在敌后的只有八路军。阎锡山见自己的军队损失严重,有所动摇。
在此情况下,周恩来专门来同阎锡山谈判,给他分析形势,说明日本帝国主义是可以打败的,虽然目前敌强我弱,只要打下去,必然是敌人一天天弱下去,我们一天天强大起来,鼓励阎锡山坚持抗战。
谈判中,周恩来提出在沦陷区成立“第二战区民族革命战争战地总动员委员会”(简称“总动委会”)和新军问题,阎锡山开始同意了。
当看到周恩来起草的“总动委会”条例,又有变化。条例规定:“总动委会”是一个统一战线组织,由阎锡山方面、中国共产党和各党派、各群众团团参加,共同组成,由中国共产党领导,其任务是动员一切抗日力量,团结一切爱国人士,巩固和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发动群众,建立组织,扩大武装,在敌后广泛深入地开展抗日救亡活动和武装斗争。
阎锡山对共产党领导一条大不高兴,他坚持要改,认为在这个问题上不能让步,如果让了,山西失陷的地方今后就没有了。
在牺盟会工作的薄一波来做他的工作,对他说:“现在把沦陷区交给共产党、八路军领导,是最大的人情,同时还可以加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如果不让,共产党、八路军一定要坚持,也无可奈何,因为那些地方是共产党、八路军从日本人手中夺回来的,怎能不让?如果不让,连个人情也落不上。”
经薄一波这样一说,阎锡山表示同意由共产党领导。但他加了附加条件。他说:“‘战地总动员委员会’,顾名思义,是已经被敌人占领的地方。在这些地方,共产党可以去动员群众,开辟抗日工作,建立抗日武装;对于敌人还没有占领的地方,那是我的地盘,不准共产党动员群众,更不准建立军队。”
薄一波说:“已被敌人占领的地方,是中国的领土,有我们的同胞,当然可以发动群众,建立‘总动委会’组织,扩大抗日武装,收复失地了。至于未被敌人占领的地方,也需要努力做好抗日救亡的工作。”总之,周恩来提议成立的这一组织,阎锡山同意了。
续范亭对南汉宸说:“成立‘总动委会’和新军,这一措施太英明了。”
南汉宸说:“周副主席委托我来同你商议,你能不能和我们合作,参加‘总动委会’和新军的工作?”
续范亭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可以呀!”
南汉宸高兴地说:“那就请你出面做发起人,邀集各党各军和各群众团体的代表,共同筹组‘总动委会’。周副主席建议,想请你担任总会的主任委员。”
续范亭听了有些吃惊。他说,参加这方面的工作可以,带领新军打仗也没有问题,但搞“总动委会”,担心自己难于胜任。
南汉宸劝说:“有共产党的领导,大家同心协力一起搞嘛!”还说:“我和程子华同志都参加,我们党和八路军还会有更多的干部来参加工作。”
续范亭信心增强了,中国共产党和周恩来这么信任他,他决心与共产党合作,为民族解放事业努力奋斗。
9月20日,一个规模较大的抗日救亡组织——第二战区民族革命战争战地总动员会在太原成立了。各界代表推选续范亭出任主任委员,其委员有各党各派各军及山西、绥远、察哈尔各省政府的代表。中共派邓小平、彭雪枫、林枫参加组织党团。共产党员南汉宸任组织部长、程子华任武装部长。因为续范亭在山西有很高威信,阎锡山也不得不同意他当年的这位“通缉犯”来出任主任委员。
“总动委会”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工作开展得十分活跃。续范亭全力与共产党合作,在抗日的重大事项上,认真听取共产党的意见,按共产党的意见办。尽管他身体有病,始终满腔热情,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发动群众,组织群众,实行合理负担,先后在晋西北29个县建立了抗日武装,为开辟抗日民主根据地,打击日寇,收复失地,准备条件,“总动委会”的工作搞的轰轰烈烈。他感到,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可以大干一番,为国家为人民贡献自己的力量了。
1937年11 月太原沦陷后,续范亭依然在敌后坚持抗战,他率领“总动委会”人员和一部分抗日武装,深入敌后,组建新军,开展游击战争。在短短的时间里,晋西北各县都建立了“动委会”,实际上行使地方政权的职责和工作,取代了已经土崩瓦解的阎锡山旧政权和日寇刚建立的伪政权,并且组织起14支游击支队,发展抗日武装近2万人。他指挥这支新军,配合八路军粉碎了日寇对晋西北的首次“围攻”。
太原失守后,阎锡山匆匆逃往黄河西岸陕西省宜川去避难。在他过黄河时,突然感到非常伤心,看着就要离开盘踞多年的山西,哭着对随员们说:“我们完了,竟没有我们的立锥之地。”
据随员说,那时的阎锡山还对“总动委会”和新军抱着满大的希望,希望他们能够抵挡住日寇的进攻,为他夺回山西的地盘。
后来,阎锡山发现,“总动委会”和新军不但不受他的控制和指挥,反而跟着共产党跑,听八路军的指挥,结果增强了共产党的势力,扩大了八路军的力量,他很生气。
为了加紧控制,阎锡山以“第二战区司令长官”的职权发令,任续范亭兼第二专区保安司令。他想把“总动委会”的权力及发展抗日武装的工作,局限在岢岚、五寨等县的一个专区之内。
续范亭与程子华等商量,先接受这一任命。一则他是第二战区司令长官,发来的命令不能不执行,二是第二专区所属各县都处于敌后,本来就是八路军、新军工作和战斗的地方,何况阎锡山躲在黄河岸边,距离遥远,我们要大力开展活动,壮大抗日武装,他鞭长莫及,也无可奈何。
阎锡山采取措施,没有收到什么效果,见“总动委会”和新军靠不住,决定收容旧军,重整旗鼓。他对人说:“抗战以来,晋绥军抗光了,唯有八路军不仅没有减少,还增加了。”
还说:“续范亭是抬着棺材抗战,我们不能抬上棺材抗战。”
从此以后,阎锡山积极推行“限共、溶共、反共”的政策。他一面拼命扩充旧军,一面处处限制新军,同时首先拿“总动委会”开刀,于1939年3月下令取消“总动委会”。
续范亭接到取消“总动委会”的命令,非常气愤。他认为,这个在共产党领导下发动群众,武装群众的民族统一战线合法组织,在敌后抗战发挥了重要作用。近一年来,又做了大量工作,在雁北、大青山广大地区已经代行政权职能,为八路军和新军供给给养,补充兵员,并掩护基层共产党组织开展活动,抗日工作的成效越来越突出。现在强令解散,无不感到气愤。
他召集司令部和各支队负责人开会,介绍了阎锡山严令解散“总动委会”的经过,然后坚定地说:“不管怎样,抗日工作一定要坚持下去,日本一天不赶出中国,就一天不能停止抗战工作。”
“我要单独拜见毛主席”
1939年3月25日至4月22日,阎锡山在陕西省宜川县秋林镇召开了第二战区军政民高级干部会议,即秋林会议。参加会议的有阎部旧军师、旅长以上军官,新军纵队司令员、政委,各区保安司令及各行政区专员和个别县长、牺盟会中心区以上干部共167人。续范亭是绝死纵队总指挥、第二战区保安司令,也参加了会议。
秋林会议是阎锡山布置投降反共的一次秘密会议。阎锡山改变了3 年来实行联共抗日的路线,提出“抗日第二,防共第一”的主张,公开亮出了反共的旗帜,并进行了一系列的反共布置。
会议结束后,续范亭疾赴延安,向毛泽东密报了这一消息。
在秋林会议上,阎锡山分析抗战的前途,说什么未来将是“中日不议而和,国共不宣而战”。他说:“蒋先生决无抗战之意,今天是如何妥协的问题了。这种形势,我们要看清楚。天快下雨了,要赶快准备雨伞。”他还别出心裁地提出“走上抗战最高峰”和“无条件存在”的口号。意思是说抗战已经达到了最高峰,以后就该往回走,该妥协投降了;“一切为了存在,存在就是一切”,可以不择手段。
会上,形成了两个阵线,一个是以续范亭、薄一波等为中心的“决死队”、“牺盟会”和大部分专员、政工人员组成的抗日进步力量阵线,一个是以王靖国、邱仰浚,薄毓相为中心的旧军和一部分旧行政人员组成的追随阎锡山的顽固落后力量阵线,双方发生了激烈争执。
续范亭在会议上严厉驳斥妥协投降的论调,质问说:“现在是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不抗日,国家就要灭亡,国家灭亡了,民族无法生存,还谈什么存在呢?除非当亡国奴!中国人要有良心,就应该坚决抗日。只有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华民族才能存在。”他还向大会朗诵了孙中山先生的遗嘱,以唤起他们良心的觉醒。
续范亭这样做,并不能打动阎锡山及其一伙。续范亭已经看出,阎锡山是下决心要反共投降日本了。在这十分危机的情况下,续范亭借口前方吃紧,在会议尚未结束就脱身离去了。他回到住处——国民党第二战区长官司令部驻地,想着如何把这一极为重要的情况及时告知中共中央和毛泽东。发电报,派人去,都怕说不清楚,最后,他决定自己亲自绕道延安,专程去向毛泽东报告。
他通过八路军驻国民党第二战区长官司令部办事处,向延安发报。同时带几个随从骑马向延安进发了。
5月的延安,春光明媚。当天下午,续范亭到达延安,在南门外受到陕甘宁边区政府秘书长曹力如、留守处参谋长曹里怀、延安交际处处长金城等人的欢迎。续范亭下得马来,曹力如握着他的手说:“欢迎续将军到延安。”
续范亭身材修长,紧束一身二战区军官的军装,外披一件“一口钟”(国民党军官骑马披的皮斗篷),显得英姿勃发。
他说:“来的急,上午发了电报,下午人就到了。”说一口山西口音的官话,用词文雅,一派懦将风度。
续范亭一行被安排在延安最高级的招待处——交际处住下。
晚上,陕甘宁边区政府代主席高自立、留守处主任肖劲光、政府秘书长曹力如、留守处参谋长曹里怀等在新市场机关合作社设宴,为他接风洗尘。宴会结束后,续范亭回到住处,金城来征求他在延安活动的安排意见。他郑重地说:“其他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要单独拜会毛泽东主席。”
第二天,毛泽东派人牵着马来,把他接走了。毛泽东十分敬重这位剖腹明志的爱国将军。
续范亭骑马来到杨家岭,见毛泽东已在等候。毛泽东把他引进窑洞坐下,亲自为他切了一杯茶,关切地问起他的伤口现在怎么样了。续范亭从来没有见过哪个领袖这样没有一点架子,这样平易近人。
他把秋林会议的情况和阎锡山的变化、反共措施一一作了汇报。毛泽东听后说:“伯川先生联共抗日三年,现在进行不下去了,他由战转向和,转向投降妥协了。”
续范亭说:“阎锡山说他以前依靠牺盟会和新军是错了,现在要抛弃‘新车’,依靠‘旧车’。把缩小敌占区作为今后中心工作努力的唯一目标,号召旧军向共产党、八路军、牺盟会和决死队建立的根据地发动进攻。”
毛泽东说:“太平洋国际会议以后,投降可能成为当前政治形势中的主要危险,反共,即分裂国共合作,分裂抗日团结,是这班投降派的第一个步骤。在这种情形下,全国一切爱国党派,一切爱国同胞,必须睁大眼睛注视那班投降派的活动。”
续范亭说:“阎锡山一面装着抗战的样子,另一面又用各种方式去进行投降活动。”
毛泽东接着说:“他们好像中国古典戏剧中的演员,有的化装红脸,有的化装白脸一样。”
毛泽东抽一口烟,坚定地说:“我们是始终站在主战派方面的。我们愿意和全国一切爱国党派、爱国同胞一道,巩固团结,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巩固国共合作,实行三民主义,抗战到底。”
续范亭非常同意毛泽东的看法,但想到阎锡山最近的表现,对抗战的前途不允乐观。他说:“阎锡山已经授意他的心腹,要困死八路军、饿死八路军、赶走八路军。他特地做了一个不供给八路军粮食,吃粮就得用钱买的决定。”
毛泽东听了,说:“对阎锡山这一手,我们是有准备的。听说八路军一二九师刘邓派人到六专署联系粮食事宜,公文上写的是五十石,张文昂(专员)把十字改成千字,由五十石改成五千石,然后在公文上批:可给五百石。这倒是对付阎老西的一个好办法。”毛泽东说着哈哈笑起来。
续范亭说:“不管阎锡山采取什么办法,他是捆绑不住抗日的手足的。”
毛泽东满意地点头说:“阎老西准备‘雨伞’,我们也准备,天下大乱,到处为‘王’嘛。”
毛泽东高度赞扬续范亭在山西组织抗战的功绩,说:“你组织的那个‘动委会’,发展很快嘛,仅一年多时间,就组建武装,扩大主力部队,打击日寇,收复了晋西北一些地方。”
续范亭没想到他做的这一点抗日工作,毛泽东这样清楚,而且给予充分肯定。
这次会见的时间很长。当续范亭从杨家岭返回住处时,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眉字间露出如释重负的快慰。
他高兴地对金城说:“我最重要的任务完成了,可以回前方了。”
续范亭的报告对中共中央及时采取对策,制止阎锡山的反共阴谋,正确分析掌握当时形势的特点和抗战的前途,起了重要作用。
就在续范亭走后不久,即1939年6月10日,毛泽东在延安高级干部会议上做了《反投降提纲》的报告。报告指出,目前形势的特点在于,国民党投降的可能已经成为最大的危险,其反共活动,则是准备投降的步骤。毛泽东特别强调指出,抗战的前途存在着两种可能,第一种——大部抗战,小部投降;第二种——大部投降,小部抗战。总的前途是光明的。但必须经过长期的、曲折的斗争,短期的与直线的胜利是没有的。估计到好坏两种可能情况,特别是可能的坏的情况,党的任务应是,从思想上组织上准备自己,并准备舆论,准备群众。随时可以对付事变——各种意料之外的袭击。
同时采取有效措施,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山西开展反逆流斗争的指示》,彭德怀亲自到决死一纵队驻地,召开军政党委扩大会议,做具体部署,确实掌握新军和地方武装,随时准备应付事变的发生,有效避免了党领导的抗日力量的损失。
毛泽东邀请他二次到延安
1939年6月,阎锡山解散了“总动委会”,下令将保安二区的部队缩编为山西陆军暂编第1师,让续范亭出任师长。
为了反击阎锡山在晋西对新军和八路军的进攻,晋西北党委根据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的指示,决定于12月30日成立了晋西北抗日拥阎讨逆总指挥部,任续范亭为总指挥。后来又成立了晋西北军区,续范亭任副司令员。
1940年2月,晋西北抗日民主政府成立,续范亭就任晋西北行政公署主任。由于行政公署是按照共产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建立起来的“三三制”政权,成员比较复杂,有进步的,有中间的,也有个别落后的。续范亭就任以后,特别注意和强调共产党的领导作用。
他说:“共产党是牛,牛总是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地为人民服务。资产阶级是马,马总是阔人才有资格骑。小资产阶级是驴,驴有时富人骑,有时和牛一样也替穷人劳作。”有人问他蒋介石是什么,他严肃地说:“是骡子。”
他制订颁布了晋西北六大施政纲领,布置各项具体工作,要求大家要向共产党学习,要和他们一样甘愿做一头牛,为抗日人民服务。
他在共产党、八路军的领导和帮助下,将晋西北新军编为7个大团4个小团,用4个月的时间进行整军训练,提高战斗力。他率领新军,积极配合120师进行反“扫荡”战斗,一个月内参加大小战斗130多次,取得胜利以后,紧接着又投入“百团大战”。
续范亭的身体在早年战争中曾经受到过严重损伤,中山陵剖腹留下残疾,所患的肺病、胃病一直没有彻底治好,时常发作。1941年4月上旬,由于晋西北紧张的战斗生活和艰苦的物质条件,使他的胃病、肺病等多种疾病同时复发,病情十分严重。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躺在床上不能动,还不时昏迷不醒。由于缺少药品和医疗设备,他的病情逐渐在恶化。
毛泽东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打电报给中共晋绥分局,要他们尽快将续范亭护送到延安来医疗。
续范亭在去延安之前,写诗留给晋北的同志,其中说:“四年成绩一身病,惭愧中途掉队人。”
5月,他被担架抬上船,渡过黄河,到延安去医疗。当担架抬着他,到达党中央所在地杨家岭时,毛泽东等领导人已在附近的山坡上迎接他。
毛泽东握着他的手说:“欢迎续将军来延安医疗休养。既来之,则安之,争取彻底治愈。”
这是续范亭第二次到延安。毛泽东特意让他住在与自己邻近的窑洞里,这样他们可以不时地见面、交谈。
在延安期间,毛泽东对他给予了细致入微的关怀和照顾。特别交待,在生活上要优待。在治疗上,经常过问他的病情,并将他安排在延安城东15里的柳树店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治疗。在毛泽东亲自关照下,该院院长兼内科专家鲁之俊、内科主任黄树则、肺病专家何穆等多次为他诊治,医术高明的苏联医生阿洛夫、米洛夫和美籍医生马海德也对他进行了精心治疗。
续范亭在柳树店养病之时,冀中人民送给毛泽东一些雁绒,毛泽东将这些雁绒转给了续范亭,让他缝被御寒。这床代表党中央和毛泽东亲切关怀的雁绒被,在寒冷的冬季温暖着续范亭的病弱之躯。续夫人把这床被子当做宝贵的纪念品,一直珍存着。
数月之后,续范亭的病情有了明显好转,可以下地走动,健康状况逐渐趋于稳定。
为了使他得到一个安定、优越的养病环境,中央办公厅将他转到了当时条件最好的延安交际处。
由于日本侵略者和国民党对边区的双重封锁,延安的医疗条件十分困难,毛泽东听说续范亭过去用过一种进口药,治疗胃病有效,马上把续的秘书找来,让他开出英文原名,亲自交待有关人员,发电报,要八路军驻渝办事处设法购买。药买来后,毛泽东马上派人送给续范亭。
1946年初,国际友人给延安带来几箱“盘尼西林”,这在当时是属于刚生产不久的名贵新药,毛泽东立刻派人分送给续范亭一些,供他治病。
在延安,续范亭还受到朱德、任弼时等中央领导的关心照顾,他心里感到无比温暖和感动。他激动地说:“余二十年前,身体已失健康,多随时调剂,才幸未致死。今日转送延安,如归老家。”
1941年11月6日,陕甘宁边区参议会第二届会议在城南关边区政府礼堂举行,续范亭应邀出席。
在21日大会闭幕式上,他聆听了毛泽东关于《在陕甘宁边区参议会的演说》,受到很大教育和鼓舞。正在他心潮起伏感慨万端之时,大会主席根据毛泽东的提议,请他登台讲话。
续范亭感动得热泪盈眶,款款走上讲坛,激动地说:“我奔走了几十年,始于今日目睹边区广大人民当家作主,真正看到了新中国的光明前途。这是因为有了共产党和毛主席的领导,有了毛主席政策路线的保障。我们应该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
1940年到1941年是陕甘宁边区最困难的时期。359旅旅长王震率将士们响应党中央号召,开赴南泥湾,开展大生产运动。续范亭参观南泥湾,见359旅用3年时间开荒35万亩,做到耕三余一,上交公粮300万斤,为边区建设做出巨大贡献,特写一首《赞语》诗送给王震。他高兴地对毛泽东说:“这个大生产运动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毛泽东说:“这是中国历史上从来未有的奇迹,这是我们不可征服的物质基础。不仅支持了艰苦的抗战,而且积累了经济建设的经验,培养了一批干部,这是不能用数字来计算的。中国有个成语,叫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嘛!”
毛泽东也带头开荒生产,在他窑院对面的山沟里,开垦出一亩左右的一块地,种上蔬菜,一有空就浇水、拔草。到了夏天,派人给续范亭送去青菜、西红柿、辣椒等他自己的劳动果实。
1943年11月12日,边区首届劳动模范代表大会在延安召开,有近3万人参加。续范亭见主席台上十几位劳动模范的肖像与毛泽东、朱德等人的肖像挂在一起,感慨万千。
他在会上说:“我50岁了,才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事情。”还说:“边区生产运动的成绩,是由于共产党和毛主席的领导,自从有了共产党,有了毛主席,中国就有办法了,中国就不会亡了。”
续范亭后来与朱德、徐特立几位老人住到了南泥湾的南杨府村。住在这里的中央警卫大队部新建了一个大礼堂。说是礼堂,实际上是一个有门的大棚子,用一根根碗口粗的圆木锯成两半而制成的登子,坐上去还挺好。因为一切都是战士自己动手搞的,所以大家十分喜欢。
一天,续范亭散步到此,警卫大队部请他为大礼堂题字,找来笔、墨和纸,笔却太小,四处找不到大一点的。续范亭让他们找来一团棉花,他抓一大把,捏成棉花球,醮上墨,挥臂写下了“大礼堂”三个大字。
毛泽东看到这三个字苍劲有力,出手不凡,问是谁写的?当得知是续范亭时,赞扬说:“续将军能文能武,字也写的好。”
毛泽东和续范亭谈思想上建党
1942年春,在全党范围内开展了一场长达3年的延安整风运动。续范亭虽然是党外人士,但他自觉地置身于整风运动之中,学习文件,整顿思想。
续范亭酷爱读书,通晓中国历史,尤爱研读古代哲学。自到交际处后,他先后阅读了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革命领袖的传记和延安出版的报刊、书籍等。延安整风开始以后,他认真学习毛泽东发表的《整顿党的作风》和《反对党八股》两篇文章,认真学习中共中央发出的22个整风学习文件。
正是在这一时期,他的世界观发生了巨大变化,开始逐步用马克思主义观点武装自己的头脑。他先后写了《读列宁斯大林传有感》、《读马列主义辩证法有感》等诗作。
一次,毛泽东骑马专程来交际处找他谈心,其中,谈到为什么在抗日战争十分紧张的情况下,中国共产党要以这样大的力量来进行这场整风运动。
听了毛泽东的介绍,续范亭感到,毛泽东对这个问题是有着深远的考虑的。在中国共产党成立20多年历史中,经历过巨大胜利和严重失败,出现过“左”右的机会主义错误,由于没有进行系统总结,在党内的指导思想上仍然存在一些分歧。这些分歧,从根本上说,就是一切从实际出发,还是主观主义地凭“想当然”办事。
毛泽东说:“这个问题如果不能得到很好解决,就谈不上党内思想上政治上的统一和行动上的一致,去同心同德地夺取胜利。”
毛泽东对他讲到整风的目的,是要树立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思想,克服形形色色的主观主义的东西。
毛泽东还说:“这种思想问题的解决,决不能靠强制手段,必须使人真正从思想上想通,非经过各种步骤,使大家觉悟成熟不可。”
续范亭对整风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参加学习更为积极主动。他在《学习二十二个文件有感》一诗中写道:
革命二十二文件,党内党外齐学习;
今日先用紧火煮,今后常须慢火炙。
又写道:
大文如大餐,丰富复精美;
使我饥肠人,欲罢不能已。
厨师费匠心,消化全凭你;
本是百年粮,贪多怨自己。
出身小资产,遍体多油腻;
湖水涤难尽,延河洗不去。
二十二文件,是我新武器。
革命称至宝,应比匕首利。
续范亭托金城把这两首诗转呈给毛泽东。毛泽东看后很高兴,抽出闲暇来看他,和他谈心。他兴奋地说:“这二十二个文件好极了。通过整风运动,共产党的作风用不了一年,就一定会有大变化。”
毛泽东笑着说:“党的作风转变,不会那么容易,会有很多困难。我们党从成立以来,在政治上建党,有纲领;在组织上建党,有党章,可在思想上建党呢?长期以来没有建好,多次犯‘左’右倾机会主义的错误,可见思想上建党之难。”
说到这里,毛泽东用了一个形象比喻:“处于幼年时期的我党,就像一群小孩子赶一辆牛车,前面的目标是清楚的,对行走的路线却不知道。刚取得点胜利就头脑发热,就拼命抽鞭子,结果翻了车。翻了车怎么办?一个孩子把另一个孩子推到一边,说还是我来赶。可又不认真吸取教训.端正思想路线,结果还是拼命抽鞭子,还是翻车。这一个比喻可以说明思想路线的重要性。我们的思想路线就是把马克思主义的普遍原理同中国革命的实际相结合,就是实事求是,从实际出发。我们当前开展的整风运动,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因此,整风运动若能一年初见成效,三年大见变化,我就很满意了。”
续范亭听后,觉得毛泽东讲的十分深刻,对毛泽东的讲话、比喻思考了很长时间。他作了一首题为《积习难去--认识与改造》的诗。诗中写道:
革命大敌谁为最,人类积习最难去;
明知前面是光明,依然迷恋旧社会。
认识世界固不易,改造最难是积习;
社会多少罪恶事,大海沉浮不自觉。
“最好的导师和最知己的朋友”
在与毛泽东的谈话、交往中,续范亭体会最深刻的是每次都在思想上有巨大收获,耳目为之一新。他对人说:“毛主席是我最好的导师和最知己的朋友。”
1942年春的一天,续范亭到毛泽东的住处拜访,谈过话以后,回到交际处,心潮难平,浮想联翩,挥笔写了一首《赠毛主席》的诗:
领袖群伦不自高,静如处子动英豪。
先生品质难为喻,万古云霄一羽毛。
他向金城解释说:“毛主席把马克思主义同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创造了一整套中国式的革命理论和方针政策。他德高自谦,遇险不惊,知识丰富,满腹经纶,不愧是一位伟人。”
一次,续范亭学习毛泽东的《改造我们的学习》一文,金城向他谈了党内某些教条主义者哗众取宠的学风问题,并举了王明的例子。王明从莫斯科回到延安后,以“理论家”自居,把马恩列斯的话背得滚瓜烂熟,口若悬河,一二三四,甲乙丙丁,像开中药铺。他到延安女大做报告,大肆自我吹虚,掠取学生的鼓掌,某些学生崇拜他,甚至说他是中国的“理论家”。
续范亭听后,十分气愤,说:“这恰恰就是毛主席在《改造我们的学习》中所批评的‘无实事求是之意,有哗众取宠之心’。这就叫‘华而不实,脆而不坚,自以为是,老子天下第一’。我看毛主席说的那副对子:‘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送给他最合适,这就是他这种人的生动刻画。”
续范亭意味深长地说:“一个人讲话、做事,不求群众当面诺诺,愿得有人暗自点头。”后来,他以此次谈话内容为题,写了一首寓意深刻的诗:“不求一时乱拍手,要使将来暗点头。不求一时多鼓掌,要求将来少摇头。”
1944年“五一”节前夕,续范亭在毛泽东身边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这一天,明月高悬,清风徐徐。毛泽东邀请他和另外四位同志吃饭。毛泽东亲切地探问续范亭的病情和治疗情况,还讲了一些有效的疗养方法。
饭后,毛泽东请大家喝茶叙话。
席间,续范亭得知农历十一月十九日是毛泽东的诞辰,1943年50整寿时,没有举行任何纪念活动。他即席赋诗,祝贺毛泽东健康:
半百年华不知老,先生诞日人不晓。
黄龙痛饮炮千鸣,好与先生祝寿考。
毛泽东对续范亭在政治上非常关怀和信任。无论续范亭住在杨家岭党中央驻地附近,还是移居枣园以后,毛泽东常去看望,和他倾心交谈。每逢时局有了重大变化,毛泽东及时写信或当面告诉他。续的家人现在还保存着他在延安休养期间,毛泽东给他的14封亲笔信。
这一时期,中共其他领导人朱德、任弼时、彭德怀、叶剑英、贺龙、肖劲光以及延安五老中的四老——一林伯渠、吴玉章、徐特立、谢觉哉,经常去看望他,和他促膝谈心,对他的思想变化也起了重要的促进作用。
续范亭在延安的6年时间里,以不断追求真理的革命精神,坚持不懈地钻研革命理论,进一步突破固有阶级观念的局限,彻底抛却了以前精神上的负担,在思想上发生了大的飞跃,逐渐从一个党的同路人转化成为先进的无产阶级战士。
“廉颇之孺,振奋人心”
1944年夏,阎锡山大肆攻击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向中外记者发表谈话,恶毒攻击山西新军、八路军和共产党。
毛泽东看到阎锡山的谈话后,提出请当年山西新军的领导人续范亭、薄一波、韩钧等写文章予以驳斥。
贺龙把毛泽东的意见告诉续范亭后,他欣然接受。他在病床上很快写出了《寄山西土皇帝阎锡山的一封五千言书》,以国民党高级将领的身份对其给予抨击。
对于阎锡山这个人,续范亭十分清楚,他依靠辛亥革命爬上台后,又用背叛与摧残革命的手段独吞了革命果实。他拿袁世凯和北洋军阀做靠山,保住了对山西的统治,“左手提着同志头,右手拿起一等侯”。北洋军阀倒台后,他运用随机应变的手段,乘机扩大势力,扩充地盘,一度统治了山西、绥远、河北、察哈尔四省和平、津两个特别市,成为掌握华北六省、市军政大权的一个大暴发户。后来,在蒋、冯、阎中原大战惨败后,阎重回山西,继续控制山西。
续范亭在这封信中,表明了自己拥护共产党的严正立场,并以犀利的笔锋,淋漓尽致地揭露了阎锡山破坏抗战、反共反人民的滔天罪行。他写道:
“我虽不是共产党员,但我十分同情并拥护共产党的做法,因为他们真正实行了三民主义。我所以反对你,是因为你背叛了三民主义,做了山西的土皇帝,勾结日寇,背叛国家,压迫山西的人民。
“我这一封信虽然批评你、骂你,但是很公正、很确实的。三国时诸葛亮骂死王朗,我今天并不是想把你骂死,我也不是诸葛亮,当然骂不死你,你是个这么自私,不顾一切,阴险奸诈,顽钝无耻成了精的老怪手,当然把你骂不死的……”
这篇义正词严、力透纸背的长文,像一把利剑直击阎锡山。
8月19日,续范亭将文章送毛泽东。毛泽东看后十分赞赏,当即批示:“陆定一同志:这是一篇奇文,由新华社向全国广播。”
8月22日,毛泽东亲笔致信续范亭,对其文章倍加赞许。信中说:“你的檄文式的文章(寄阎信)看到了,即可发表,并广播出去,廉颇之孺,振奋人心。”并对其病体表示亲切关怀。
看到毛泽东的信,续范亭受到极大鼓舞。自从到延安养病以来,他几次要求到前线去。1943年夏,国民党发动第三次反共高潮,向陕甘宁边区疯狂进攻。7月上旬,续范亭得知胡宗南向陕甘宁边区的关中分区进攻时,他给朱德总司令写信,要求上前线去拼,医生苦苦劝他,必须卧床休息,好不容易才把他送进医院。现在,不能到前线消灭敌人,在医院里为革命事业贡献一点力量,他感到无比欣慰。
这篇文章发表以后,产生了巨大反响,特别是山西,无论是解放区,还是蒋管区,人们广为流传,山西的革命青年有的甚至能整段地背诵下来。
他还写了《警告中国抗战营垒内的奸细分子》、《三年不言之言》、《国难严重中纪念国庆》、《秦桧归来》等文章,这些充满革命激情和战斗精神的文章,有力地鼓舞了人民的抗战。
一天,毛泽东从20里外的杨家岭专程到柳树店中国医科大学来看望续范亭。续范亭住在医大后山的窑洞里。毛泽东一进医大的大门,就被学生看到,团团围住,请主席到大礼堂去给大家讲话。
续范亭对毛泽东非常景仰,秘书告诉他这一消息,他带病从山上走下去听。
大礼堂挤满了人,非常安静。毛泽东见续范厅走进来,立即中止了讲话,走下讲台,和他握手,亲切地探问病情。
毛泽东还指着续范亭,对大家说:“如果你们把他的病治好了,算你们立了一大功。”礼堂里发出一阵亲切的笑声。
毛泽东招乎续范亭在前排坐下后,才重新走上台继续讲下去。
续范亭认真地听着。毛泽东勉励大家为革命多做工作,多做贡献,风趣地说:“白求恩大夫死了,人们都想念他,如果希特勒死了呢,人们都会拍着巴掌说:‘好啊,死得好啊!’我看,现在的阎王老子应该是马克思。如果你是为革命做工作累死的,马克思会给你摆酒席,请你上座……”毛泽东的话,深深地铭记在他的心里。
毛泽东讲完话,又同续范亭一起到后山他的住处,亲切地交谈了一阵,才返回杨家岭。
“有云水襟怀,有松柏气节”
1947年春,蒋介石集中他在西北的主力向延安发动“重点进攻”,毛泽东在百忙中派人赶往医院劝说续范亭早日转移,离开延安。
续范亭经绥德,进入晋绥解放区,途中,他给老朋友邓宝珊写信,劝他:“当机立断,及时发通电,主张民主和平,号召西北人士,同起救国,共挽国难。”“再不能对蒋介石有一点幻想了,如果再为他效力,不是罪恶也是愚人。”
8月初,续范亭的下肢开始浮肿,逐渐遍及全身,气喘胸闷,咳痰不止,舌根发硬,饮食已不能正常进行。
8月15日,谢觉哉、董必武、吴玉章诸位老人来看望他,极力劝慰他,续范亭自知将一病不起,紧紧握住谢老的手说:“大局我看清了,我很乐观,望转告毛主席及中央各位首长多珍重!”
谢老安慰他说:“你放心养病,现在前方情况很好,人民解放的日子快了!毛主席、朱总司令在前线,都很健康!”。
不久,毛泽东和朱总司令纷纷来信慰问他,晋绥边区党政军负责人来他的疗养地看望他。
续范亭一再问:“毛主席过河了没有?毛主席要注意身体,他太辛苦了。”
续范亭自从参加中国共产党倡导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以后,真诚地与共产党人合作,并自觉地按照共产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在延安整风时他曾要求加入共产党,当时中央认为,他不是一般的党外人士,他是老同盟会员、国民党元老,在党外会发挥更大的作用。对这一切他很理解。
在续范亭弥留之际,他反复说着四个字:“一点忠心。”
在病情恶化时,有人提醒他留下遗言,他说:“邹韬奋先生早为我写好了。”邹韬奋的遗言是:“请中国共产党中央严格审查我一生奋斗历史,如其合格,请追认入党。”
1947年9月12日,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同日,他的夫人许玉侬向中央奉上了续范亭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的遗嘱:
敬爱的毛主席和中共中央:
范亭自辛亥革命以来,即摸索为民族和人民解放的真理,奋勇前行,在几经波折之后,终于认清了只有中国共产党所领导的革命道路,才是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彻底解放的道路。七七抗战之后,即欣然接受领导,参加晋西北抗日民主根据地的抗战建设工作,想从此更好为人民服务,以偿平生夙愿。孰料范亭方奋力以赴之时,竟以身染重疾,去延休养。在延数年,蒙党百般爱护,尤觉欣幸者,得以时常聆听毛主席和中共中央的教导。范亭奋斗一生,始于今日目睹解放区广大人民的真正翻身,真正看见了新中国的光明前途,每自不禁感奋,热泪夺眶而出。屡欲请求入党,作一名革命军的马前卒,以终余年,但以久病床褥,迄未提出。现范亭已病入膏盲,恨不能亲睹卖国贼蒋介石之行将受审,美帝国主义之滚蛋,与全中国人民之彻底解放,是为憾耳。范亭数年来愧无贡献,然追求真理之志未尝一日或懈也。在此弥留之际,我以毕生至诚敬谨请求入党,请中共中央严格审查我的一生历史,是否合格,如承追认入党,实平生之大愿也。
专此 谨致
布尔什维克的敬礼!
续范亭
续范亭逝世时,贺龙正在陕西靖边参加中共中央扩大会议,因要等他回到晋绥主持葬礼,所以,迟迟没有发布消息。
9月13日,中共中央致电晋绥党政军领导机关,并转续范亭家属,根据续范亭生前的要求,决定追认他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全文如下:
晋绥边区行政公署、中共中央晋绥分局、
晋绥军区司令部并请转范亭同志家属:
接电惊悉范亭同志病故噩耗,至深哀悼。范亭同志于早年参加同盟会,即献身民族民主的革命事业,百折不挠,在抗日民族战争期间,领导山西新军为坚持山西抗战与山西民主化而奋斗,功在国家。范亭同志在弥留之际,遗言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其革命忠忱,实令人感奋。本党决定接受范亭同志的要求,追认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并以此引为本党的光荣。望我晋绥边区党政军民各方同志一致努力,继承范亭同志遗志,与晋绥人民团结前进,发展与巩固晋绥解放区,争取爱国自卫战争的彻底胜利,并望范亭同志家属节哀。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
10月18日,续范亭的葬礼在临县都督村前面的空地上举行。贺龙、林伯渠、吴玉章、谢觉哉等主持参加。
毛泽东从陕北葭县发来唁电,并派专人送来了花圈和挽联。挽词是:
范亭同志千古
为民族解放,为阶级翻身,事业垂成,公胡遽死?!
有云水襟怀,有松柏气节,典型顿失,人尽含悲!
当时,毛泽东和周恩来正转战在陕北神泉堡,在世界上最小的司令部,指挥最大的人民战争。他们对续范亭的逝世,表示十分惋惜。
解放军总卫生部部长苏井观在向周恩来汇报工作后,去见毛泽东。毛泽东问他:“续范亭同志在晋西北逝世了,知道吗?”
苏井观回答说:“知道了。续先生临终前还写了首《斥蒋贼》的诗:‘人民公审蒋中正,项上忽生千万头。好教每人杀一个,淋漓痛快报公仇。’昏迷中醒来后,还对身边的医护人员说:临终前没有看到蒋介石被人民审判,十分遗憾。”
毛泽东听后,语气沉重地赞叹说:“这个人很有骨气,这么早就去世,实在太可惜了。”
殊不知,就在续范亭逝世一个月以后,毛泽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起草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向全国人民发出了“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号召。
至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广场举行的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典礼大会上,向全世界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从此,新中国步入了一个新的世纪。

